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厚重的乌云翻滚着，如同一块块浮冰，盖住了天空，压的大地喘不过气。连绵小雨乘着风飘向远方，泥土的腥味混杂着花香，弥漫了鼻间。
寒气未退，却早已有燕子矗立枝头，娇小的身体藏在雪白的梅花后，墨黑的尾羽微颤，抖掉几颗调皮的水珠，用它乌黑的眼珠注视着下面安静的院子。
不大的空间站满了人，只听得到雨点打在伞上的“啪嗒”声，许久许久。苍白的绫缎被风卷起，舞动着身姿，告别了燕子振翅远飞的身影，逐渐消失在雨幕中。
“东明......”头发花白的老人睁着通红的双眼，沙哑了声音，“时间到了。”
看着燕子飞向远方，男人收回无神的目光，满是胡茬的脸上挂着藏不住的疲惫，他点点头，机械般迈步走进院子，胸口的白花随着步伐不规律的摇晃着，那大大的“奠”字似乎也随之在他的视线中抖动起来，仿佛一段随空间变化而变化的毫无规律的横波。突然蜿蜒着撞向他的面门，他下意识的闭上双眼。视神经发出的信号在千分之一秒内传递给大脑，非条件反射比感觉还要快速，两团传递方向不同的神经递质让他散乱的思维又重新汇聚，感受到肾上腺素作用下迸发的强有力的心跳，他揉了揉眉心，高强度的工作让他有些神经恍惚。
一个要强的人又刚好碰到一个难啃的问题，两者的关系犹如正负数相加，赌气式的连续工作带来了胜利的欢愉感和那灵魂深处的疲惫。
那该死的结构问题总算给解释清楚了，只想着加大功率，不去考虑材料的承受极限，这真的是一个研究人员该犯的错吗？还想着用“工”字形结构来取巧，理论承受应力最大的结构也不是这么用的，怎么会有这么虎的人。
他摇摇头，也许这就是年轻人。
对于脑子里的想法有一种难以理解的行动力，在最终的结果出来之前，普遍不会有任何心思，花在讨论行为的可行性上面。但不得不说，正是这样冲劲让他们的创造力无与伦比。
余东明站在灵堂前，双手无意识的前伸，接过不到五斤重的木盒时，他才意识到自己为什么会在这儿。手中雕刻着朴素花纹的盒子一瞬间重若千斤。
晚雪？
好似有无边的情绪，迷茫，悲伤，痛苦，自责糅合在一起，同时撞进他的心中，却又在一瞬间被一股清凉感消融殆尽，他愣住了，自己是怎么了？
余东明抱着记忆中的她，使劲往怀里挤压，似乎这样就能唤起他渴望的感受，可毫无反应。
他慢慢走着，听见周围低低的啜泣声，只感到一股莫名的烦躁和羞愧。身子微移，刻意避开了雨伞的阴影，好让冰冷的雨滴顺着脸颊流向下巴，晶莹的水珠被毛孔的凹凸锁住，留下类似泪痕的痕迹，用以得到短暂的心安。
余东明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的平静，连心爱的人去世也未能感到一点悲伤，人们不愿承受的痛苦却是此刻他趋之若鹜的珍宝。他努力回想那道美丽的身影，回想两人在一起的时光，却发现如同竹篮打水一样，捞上来的只有表面的潮湿。余东明惊恐的发现自己和妻子在一起的时间屈指可数。
我爱她！
可爱他的人怎么可能这么平静？
想不明白的余东明整个送灵的路上宛如行尸走肉，失去痛苦作为证据的他好像坠入万丈深海，漆黑的潮水淹没了余东明的感知，紧接着，他涌现出一股本能，一股为自己的行为进行自我谅解的本能，他努力找寻着能说服自己的理由。
也许只是我太累了，对，太累了！
余东明颤抖着亲手将她放入冰冷的石室中，看着别人把盖子密封，墓碑上女孩的笑容成了最后一根稻草，他终于支撑不住，刺骨的寒风呼呼作响，余东明只觉得头痛欲裂，失去意识前，他的脑海中闪过一道念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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