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十章 死于粪坑

乐大婶年龄已高，看自家猴这样被人虐待，火急攻心，气血上升，又被张村长用力一搡，一头磕到椅角上，晕了过去，大伙只顾吃喝，酒过三巡迷迷糊糊，根本没有人想到她。侯经理倒是打电话给胖医生，只是她们怕麻烦敷衍了几句就不搭理他了。

侯经理见乐大婶磕到椅子歪倒在地上半天没有动静，悄悄走过去用食指放在她鼻孔上试探，惊讶地发现乐大婶鼻息没有了。

他没有立即声张，而是面带笑容走到张村长跟前，耳语几句，张村长突然面如土灰，急慌猫腰抱住乐大婶腰，侯经理猫腰提住她的裤角，把乐大婶偷偷迅速架了出去，大伙酒性正旺、气粗声高，吃得正酣，没有人关心他们。

乐大婶被架到大院西边厕所旁树荫下，侯经理不停地掐她的人中，并不断地做人工呼吸，可惜无任如何也接不上气来，确实无力回天了。

张村长知道闯了大祸了，声色慌张，手足无措，侯经理不是当事人，心里稍微冷静，在他耳旁叽咕几句，他恍然有了谱，两人将乐大婶抬着扔进了厕所，拍拍手，若无其事地回到屋里，又有说有笑地吃喝。李部长询问乐大婶情况，张村长心头一紧，提高嗓音掩饰道：没有事，乐大婶只是头上磕破一点皮，冷风一吹，凉快一下就好多了，刚才她说吃猴脑，闹肚子了，现在正在厕所大便呢。

李部长听说乐大婶没事，放心地点点头。张村长举起杯，清清嗓子镇定地对大家说：今天，李部长光临寒舍，蓬荜生辉，真是我祖上荣幸啊，当然也是大家一生的荣幸，有了李部长的关心，我们公司一定会更加欣欣向荣蒸蒸日上！大家一定要陪李部长吃喝玩好，让他切身感受到我们“云上人家”的热情和好客。

大伙一听张村长的鼓动，激情高涨，纷纷走到李部长跟前敬酒。张村长特地拿出了家里珍藏十年的八箱茅台老酒，八十只高脚酒杯一字儿排开，倒酒！酒入杯，香入髓，气冲天，满屋子立刻充满了更加迷人的醇香。

候经理也激动地附言：今天是李部长光临我村指导我公司工作的大喜日子，在座的各位都是我公司的精兵强将，也是张村长的得力助手，李部长来一趟大山不容易，大家一定要陪好他，让他深深地体味到我们大山人的热情，让他终生难忘，我们酒都拿出来了，下面就看大家的本事了，大家说有没有信心？大伙异口同声地说：有！

李部长虽是吃喝大神，但也经不起如此众多的酒鬼的死磨硬泡，你一杯我一杯，慢慢地就伏案呼呼大睡了，大神搞倒了，小鬼烂醉如泥。

一屋子人，一场盛宴，一场酣睡，一场寂静。一条条躯体，东倒西歪地横亘在桌下，打着呼噜，喘着粗气，说着梦呓，几条狗抢着帮他们舔嘴里淌出来的流物。

张村长和侯经理也想大睡一觉，但他们睡不着，他们怎么睡得着？恐惧笼罩在他们心头，睡眠是留给酒精发作后不知情人的，他们希望大伙儿永远这么睡下去，永远这么宁静下去。

过了个把钟头，小玉一觉醒来，体力恢复了不少，前额上的肿块渐渐消失，瘀血还在，黑黑地粘在脑门上，头虽然还疼但不晕了，满屋子荡漾酒精，她已经被熏得不能忍受了，想到外面呼吸新鲜空气。

小玉向外走，张不歪亦步亦趋地跟在她后面，把小玉真当成他老婆了。

小玉觉得张村长家小楼真漂亮，要是在城市里应该是高档别墅了。三层，每层有走廊，门窗用茶色玻璃装饰，框架用金色铝合金制作，线条流畅，豪华奔放。屋顶用红褐色流线型琉璃瓦覆盖，仿佛夕阳下波涛汹涌的大海。屋脊上是两条金色的巨龙，口含红珠，两眼射电，鳞爪飞扬，一只头向东，一只头向西，镇守着宅子。底层过道宽两米，六根擎天柱，直径约一米，巍然屹立，气势恢宏。院子比一般人家的两倍还要大，院墙以长城外形设计，蜿蜒曲折，错落有致，用方块大理石砌成，庄严豪华。院子里还设鱼池亭榭，种花果，四季飘香。

小玉身临其中，对院子的设计啧啧称赞，他看了一眼张不歪，笑了笑，张不歪也向她傻笑。

她突然想起来大黄鱼的事，便问他怎么知道她包里有他熟悉的味道的？张不歪刚才被他父亲一顿数落，知道翻别人包是不礼貌的，便说：我瞎说的，你不要放在心里。小玉被他说得莫名其妙，问：你有什么事要我放在心里的？张不歪说：我抢你的包了，你不要放在心里。小玉一听笑起来，竟然忘记了疤痛，心想原来张不歪还真是个有情意的人，这么一点小事都放在心里。小玉收起笑，打开手提包，对张不歪说：现在没有人在场，用你鼻子闻闻，究竟能不能闻到熟悉的味道？快告诉我。

张不歪凑上鼻子，嗅了嗅，说：能。

——知道是什么东西吗？

——不知道。

——想不想看？

——不想。

突然，张不歪轻轻地说：大黄鱼。

小玉一愣，认真地道：胡说。

——我是胡说。

——想不想看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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